最近,鼓楼再次引起人们关注,很多年轻人到此“打卡”。很多人都是听了歌手赵雷的《鼓楼》慕名而来,歌中还提到107路电车从鼓楼前驶过,因此107路电车也成为年轻人打卡的目标之一。红色的糖葫芦、黄色的街牌和蓝色的107电车成了年轻人眼中的“三原色”。
在欣赏色彩缤纷的鼓楼一带时,他们可曾想过,这座古老的谯楼,屹立在这里将近八百年;什刹海的觥筹交错,从元代就已经开始了;鼓楼周边的街道,从建成那天起,布局和肌理上,甚至是周边老百姓的生活,就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资料图】
如果元代也能有张择端一样的人物,那么一定会有一幅什刹海版的《清明上河图》。钟鼓楼所具有的“三原色”,就是它所代表的时空布局以及浓郁的烟火气。
旧鼓楼究竟在哪里
鼓楼位于旧城北部城区的中心,周边有三条街道在这里呈“Y”字交会,鼓楼南侧的大街呈南北走向,曾名为“鼓楼大街”,后来与万宁桥南侧的街道合并称为“地安门外大街”。鼓楼东侧的大街呈东西走向,直通东直门,称鼓楼东大街;鼓楼西南有什刹海,因此向西的这条街为了绕行这片水域,而成为一条呈西北-东南走向的斜街,人们依照其与鼓楼的相对位置称之为“鼓楼西大街”。
不过,在鼓楼西侧还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大街,名为“旧鼓楼大街”,这让人感到非常费解:难不成在今天鼓楼的西侧,还曾经有过一座鼓楼,这条街因为对着“旧”鼓楼,而被称为旧鼓楼大街?
几十年来,学术界围绕着这个问题争论不休。有的专家因为“旧鼓楼”认为元大都的中轴线和明清北京中轴线并不是重合的,燕墩-社稷坛-武英殿-旧鼓楼大街一线有可能是元大都的中轴线。但从考古勘探的结果恐怕很难支持这个观点,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元大都考古队曾经在旧鼓楼大街南口往南进行过钻探,并未发现大型建筑基础的任何痕迹。
1986年4月,在修建鼓楼自动消防水泵泵房时,施工人员在楼体的台基东侧墙基下发现了大型建筑夯土的基础,同时出土了元代的青花瓷碗残片等。王灿炽先生经过考证后认为,人们今天看到的这座鼓楼,是在元大都原有鼓楼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有没有“旧鼓楼”呢?成图于乾隆十五年(1750年)的《乾隆京城全图》提供了答案,在这张图上,鼓楼西侧相对应的位置上并没有“旧鼓楼大街”的地名,而是“药王庙街”,这里所说的药王庙,位于这条街的北头路西,东侧还有大觉寺、娘娘庙两座庙宇。成书于乾隆末期的《钦定日下旧闻考》,则将原有的药王庙街改称为旧鼓楼大街。也就是说旧鼓楼大街的名称,形成于乾隆年间。
为何改为旧鼓楼大街,这或许和乾隆十年(1745年)钟楼的重建有一定关系。钟鼓二楼在历史上屡建屡毁。乾隆十年,钟楼进行了彻底的重修。新建的钟楼,基座上是一座仿木结构的砖石殿宇,俗称为“无梁殿”样式,其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防火,至此之后,钟楼再也没有受到过火患的威胁。与高大宏伟的新钟楼比较而言,南侧的鼓楼便显得破旧了很多,或许在当时人们眼中,鼓楼成了一座“旧鼓楼”,西侧的这条街也就随之被改名为旧鼓楼大街了。
清末鼓楼
老107路电车
七百余年未变的城市肌理
值得一提的是,鼓楼周边的城市肌理,历经近八百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中统二年(1261年)10月,元世祖忽必烈开始整修被战火破坏的金中都旧城,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将这座旧城改造为新都。因为不久后的至元元年(1264年),旧城外东北方向的太宁宫开始了更加宏大的修复工程。忽必烈决意以太宁宫这片水域为中心,打造一座前无古人的大都城,这就是后来马可·波罗笔下的“汗八里”,也就是明清北京城的前身。
大都城的设计完全参考了《周礼·考工记》的理念,东、南、西三面各开三个城门,即“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只有北侧开了两座城门,因为正北属于坎位,按照四季属于冬季,冬主藏,故不宜开门。所有十一座城门,都是按照周易中的卦象取的名字,整个城池呈南北长、东西略短的长方形,而如今鼓楼的位置,基本上是位于这个长方形的中心点,当时名为“齐政楼”。“齐政”的意思取自于《尚书·舜典》:“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上述文字讲的意思是帝尧准备按照“禅让制”的规则,让位于贤能的大舜,但舜坚辞不受。三年后,在一个正月的吉日,在帝尧的坚持下,舜终于在尧的太庙接受了禅让的册命。不过他仍然怀有忐忑的心情,夜观天象,以体察上天对于他继承统治权的态度。
另外“齐政”还可以理解为观察北极星和北斗星的运行情况,以确定时间,从而制定历法。这也符合齐政楼用来为城中报时的功能,再加上它作为城市中心点的这个特殊身份,一座楼阁,被赋予了时间与空间的双重含义。
元大都的钟鼓楼一前一后,互相守望。元末文人熊梦祥所著《析津志》,对于齐政楼周边布局有过详细的描写:“齐政楼,都城之丽谯也。东,中心阁。大街东去即都府治所。南,海子桥、澄清闸。西,斜街过凤池坊。北,钟楼。此楼正居都城之中。”
丽谯即壮丽的谯楼,其中谯楼就是鼓楼的另外一种说法。由此可见元代的鼓楼,其壮丽恢弘的程度绝不亚于今天的鼓楼。中心阁和中心台是位于齐政楼东侧的建筑,其位置大致相当于如今的草场胡同附近,再向东所谓的“都府治所”即是元代的大都路治所,也就是明清两代的顺天府府治,如今这里归属东城区教师研修中心使用,顺天府的大堂仍保存完好。
齐政楼南侧的海子桥和澄清闸,如今都能找到遗迹。海子桥也就是老北京人俗称的“后门桥”,这个后门指的是地安门,之所以名为后门,是针对于正阳门的俗称“前门”而来的。桥梁的正名为“万宁桥”,因鼓楼东侧的“万宁寺”而得名。值得一提的是,桥梁东北侧的镇水兽为元代的原物。
《析津志》原文中提到的齐政楼西侧的“斜街”,就是如今的鼓楼西大街,凤池坊则为鼓楼西大街、北二环和旧鼓楼大街围合起来的三角地带。最后提到的齐政楼北侧的钟楼,至今也仍然是位于鼓楼的北侧。如此布局,历经七百余年,一直传续至今。
元朝版“什刹海酒吧”
“此楼正居都城之中,楼下三门。楼之东南,转角街市,俱是针铺。西斜街临海子,率多歌台酒馆。有望湖亭,昔日皆贵官游赏之地。楼之左右,俱有果木、饼面、柴炭、器用之属。”从《析津志》这段描述中我们能够看到昔日齐政楼周边的繁华,最为重要的是,齐政楼的楼体,也是有三个门洞,这和今日鼓楼是相同的。
1969年拆除西直门箭楼之时,施工人员在明代包砖的楼体内发现了元代和义门瓮城城楼的基础,明代的鼓楼或许就如同西直门的建造一样,直接在元代的齐政楼基础上改造而成。
元代齐政楼东南部即今鼓楼东大街路南,以针线铺居多;西侧的“海子”,即今什刹海,是“歌台酒馆”汇聚的场所。这应该与当年海子(即今什刹海)是漕运航线的终点,客商络绎不绝有一定的关系。700多年后,此地仍然延续了元代大都城的布局特色,西侧也是酒吧林立。
除了上面的两类店铺以外,鼓楼周边还有卖果木、饼面、柴炭以及日常器用之物等,应有尽有,元代的城市规划者们在这处“后市”(《周礼·考工记》所谓“前朝后市”)的场所周边,勾勒出了一幅繁盛的元大都版“清明上河图”。
明代的鼓楼延续了这份繁华,但却是屡建屡毁。清代初年,历史学家谈迁在《北游录》中记录了当时鼓楼的情况:“还经鼓楼。楼毁而石洞高筑。雄风四来。稍北钟楼。其制其毁并如之。”当年谈迁和友人逛完国子监和孔庙,返回自己在宣武门附近的住处,途中经过了鼓楼,记录下了当时的一幕。由于楼台上的建筑被毁,鼓楼只剩下了一座带有三个门洞的台基,由于地势较高,周边又没有遮挡,因此残存的门洞形成了几个天然的风口,即所谓“雄风四来”。此时的钟楼也和鼓楼是一样的命运,也是“其制其毁并如之”。
经过多次修缮之后,清代末年,鼓楼仍然延续着这份烟火气,其周边老字号数不胜数。老北京有句俗语:“都一处的炸三角,会仙居的炒肝儿,穆家寨的炒疙瘩,后门桥的炸灌肠。”后门桥的灌肠,说的就是位于火神庙旁边的合义斋。这里的灌肠,片得薄,广受食客的好评。合义斋的对面也开有一家卖灌肠的铺子,名曰“福兴居”,但比合义斋稍显逊色。
鼓楼周边当年还有一家诨号为“大葫芦”的油盐酱菜店,名为“宝瑞兴”。他们家的门口摆放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大葫芦,这不仅是该店的镇店之宝,而且在关键时刻还拯救了这家店铺。庚子年间,八国联军攻占北京城,在鼓楼周边烧杀抢掠,很多店面都被他们给烧掉了,唯独这处宝瑞兴得以幸免。据说,洋人们没见过这么大个儿的葫芦,怀疑里面装的是炸药,才没敢轻易放火。
除了上述两家门店以外,鼓楼周边还有谦祥益绸布店的北号,当年光顾这里的多为达官显贵,但店主对于穷苦百姓也是一视同仁,在价格上,还会给周边的穷人优惠不少。后门桥东南角的天汇轩,则是当年这一带出了名的茶馆,但庚子年被焚毁后便一蹶不振,如今该处的地名为天汇大院,这成了天汇轩仅存的一点痕迹。
途经鼓楼的107路公交车也值得一提。1957年,北京陆续开通了若干条无轨电车线路,1路是从动物园出发,经过二里沟、甘家口、阜成门、景山、东四最终到达朝阳门,这也就是如今101路电车的前身,其余2路至13路则分别是如今102路至113路电车的前身(112路已于去年撤线)。107路,就是当时的7路电车。
这趟公交线路,当时的起点站和终点站和今天比较起来没有变化,也是从东直门到白石桥,只是中间的路线因为平安大街的改造有过一定的变化。不过,中途经过鼓楼的这一段,自开线起就没有变过,在后来的124路开通以前,107路是唯一经过这里的无轨电车线路。
(原标题:钟鼓楼的“三原色”)
来源:北京晚报 作者杨 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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